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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芝加哥的一天早上,在美国留学三年的严歌苓突然接到台湾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自称是导演,想购买她的小说《少女小渔》的电影版权,成为编剧。 严歌苓问他拍了什么电影,他说拍了《喜宴》,她惊讶地叫了起来。 "哦,那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

李安导演的这次邀请,不仅“拯救”了严歌苓免受留学生经济窘迫,还开启了他作为电影编剧的一生。 三年后,电影《少女小渔》获得了亚太电影节的五项大奖。 这包括最好的电影和最好的编剧。

“从4岁开始就陶醉于功名”严歌苓终于品尝到了一举成名的滋味。 但是,这才刚刚开始,之后将近30年,她没有断笔,小说和电影作品层出不穷,她的名声也水涨船高。 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李少红、陈冲等华语电影界最有名的导演,合作,《严歌苓》成为自带流量的文学和电影ip。

自称“写新闻发布人”的严歌苓,就像不知疲倦的创作机器一样,每天使出马力按时生产几个小时,直到榨取她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字。 高度自主写作的习性源于军队生活和职业化训练,她保持着惊人的产量。 到今年为止出版了22部长篇小说,约70部短篇小说,也参与了89部电视剧和很多电影编剧。

年轻时,她说:“我小时候从少年到现在,一切努力都在逃避平凡的人。” 她很清楚“成名很早”的道理。 因为如果作家不出名,就没有人读他的书,他的主张不能欣赏或接受,但周游了半辈子回来,她认为当初的想法很幼稚,她现在的努力都只是平凡的人。 “因为自负,所以失去了平常心,写不出世上的普通生活。”

从前离家出走的年轻人

来美国学习的日子是严歌苓一生中最彷徨的时候。 1989年,她结束了三年痛苦的婚姻,放弃了国内优华的生活环境和三部长篇小说积累的名声,一个人突破了完全不知道的美国,过着洗碗、保姆、护士赚钱的生活,那一年她30岁了。

“三十而立”的箴言,犹如令人振奋的束缚。 尽管考上了喜欢的美国高中,开始了梦想中的职业写作训练,但她被认为是失败者,是“结婚、写作、恋爱,一切都最不得要领的时候”。 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把自己看得很低。

这个时期,她迷上了作家们的传记,发现哪个文学泰斗们,不论男女,都有一点共同的美德和缺陷。 比如,他们有钢铁般的意志、军人般的自我纪律,或者多少像清教徒一样的生活习性,“他们对待每天的艺术创造,就像对待追求心灵牺牲、不要求获得肉体的宗教课程”。

军人出身的严歌苓称这些文学前辈为“男超人”“女超人”,拼命从他们那里汲取创作技术和精神力量。 从1991年暑假开始,她每天打雷写五六个小时。 即使打工一整天意识模糊,思维迟钝,她也用浓咖啡把自己强行压在桌子上,写了好几次直到深夜。

咖啡因兴奋一高,她又得放下笔睡觉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我要去打工。 祖先传来的失眠不会抛弃她。 这个局外人可能是不值得读的病,但让祖父考虑自杀,每天晚上陷入孤立无援的沼泽。 最好的失眠记录是30多天睡不着,被诊断为躁郁症。 这是多个创造性旺盛的人的共同魔法。

那个时候,她几乎每周都写短篇小说,大多是移民的主题素材,包括《失眠的艳遇》、《少女小渔》、《海的彼岸》、《房东》等,这些小说陆续在中国台湾和香港发表并获奖。 之所以选择在港台发表,是因为那里的稿费标准更高,稿费和奖金对当时住在贫民窟、买便宜的菜、捡旧家具生活的严歌苓来说,是很大的“意外之财”。

作为第五代新移民,严歌苓是一个混合了各种肤色和民族的美国城市,感受到“阶级友爱”和“民族仇恨”。 来自刚解冻的中国,芝加哥一切看起来新鲜刺激,多个人生最初都是在这个城市开始的:第一次被后面勒住脖子,被温柔的强盗抢走了钱包。 第一次沿着街找工作第一次在餐厅打工第一次走在街上捡别人扔掉的家具第一次和美国女学生租了房子第一次用英语写在电脑上的英语梦话第一次喊,直到吵醒自己……

这些经验并不完全美好,但严歌苓植根于犹他州的决策,逐渐落脚。 她与精通八国语言的美海外交官结婚,波澜万丈,联邦调查局建议她进行测谎实验,幸好共同的宗旨和价值观把两人紧紧绑在一起,没有被意识形态的敌意所撕裂。

移民作家的困境与奖项

作为移民作家,严歌苓意识到自己的边缘状况是双重的,在美国,她属于难以融入主流社会的少数族裔。 在中国,她又是移居外国的外国人的妻子。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移民作家已经不是新的了,但在离开原乡离开家乡后,不要驱散艺术的生命,是一大课题。

其实,解决这个难题的唯一方法是一直写到写生理习性,写精神依赖症。 对严歌苓来说,写作是秘密的中毒。 “背靠世界,排除所有杂念,让精神白热化,唤起所有的敏感,追求丰富吧。 于是有些意外的词汇、句子出现在纸上,它们构成了人物的细节、行为,更进一步地向自己前进,超越了一些不适感,达到了那种极端的舒适,自由了,所以就想做了。 说到活着,此时的我活得淋漓尽致”

军人作风和职业化的创作训练,使她维持了良好的创作习性。 她说,如果不写一整天,她就像没醒一样。 几天不写的话,她感觉像个烟瘾的人,新陈代谢紊乱了。 “对我来说,生命一天达不到其浓度、烈度,如果没有达到其灵敏度、兴奋点,中毒就不会过去,那天还活着”,因此,她的家人朋友必须在她的日程周围转,只要她写的时间,手就轻一点。

她很好地使用了自己的“边缘人”身份。 在美国住了十几年,她还不会开车。 坐公共汽车和地铁,挤在三教九流的人群中,注意他们的服装、举止,喜欢“窃听”他们的对话。 后来搬到旧金山的唐人街,她更关注这些中国移民的生活状态,从他们的服装、表情和偶尔的对话中可以推测他们是新移民还是唐人街的老邻居。

她在北美的中国移民史上做过一些有趣的事情,这种有趣的事情一定源于自己的身份不安。 她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感情的承认。 从19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中国沿海地区有中国人远海,参加美国的西部大开发,参加淘金、铁路修理、湿地造田,这些拖着辫子,戴着斗笠的廉价华工,比如蝾螈通常生

尽管如此,中国人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坐在轮船的底舱里,登陆海滩,这些男性和女性世代交替,抱团取暖,在异国他乡赢得了生存空。

严歌苓的小说相当一部分是以中国移民为背景,她来美国后写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扶桑》,是19世纪末从中国绑架到美国成为妓女的扶桑,和美国白人克里斯的恋爱故事,这本小说也不太为人知的白人中 2002年,小说英语版出版后,他名列洛杉矶时报年度畅销书排行榜前十。

最近被改编成电影的长篇小说《母阁是城堡》也关系到早期美国华工赌博的历史——为了摆脱家族贫困的命运来到美国流血汗的华工在家乡轮船赌场什么都不输,到达家乡码头时,比离家时 这些故事可能都是历史的边材,被有心的严歌苓捡到,成了小说中非常有感染力的拼图。

不同世代的中国移民故事,是严歌苓为自己开发的小说疆域,从历史到现实,在里面投入了自己的感情体验和历史认识。 她开玩笑称自己为“中国文学的游牧民族”,带有痛苦和自嘲的称号,体现了与母语主流文学的心理距离。 “游牧民”游离于中文主流文坛之外,也在别族文化的边缘。

她说:“游牧部落自古以来就没有被他族文化彻底承认。 这也没有被异种文化完全同化,但是没有被寄居地的文化感染,出现了自己的更新和进化,不能寻求最佳的生存形式”。 生存形式决定了我们在文学中的表现风格,决定了我们的语言即具有异国风情的中国语言。 ”。

这种语言和主题素材的特殊性带来的魅力,也许是对移民作家的另一个奖项。 背负着无形的文化负担,严歌苓和外交官丈夫一起周游世界,非洲、澳大利亚、欧洲、美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全球视野不再将她的文学疆域限定在东方。

青春是永远不枯竭的主题材料库

严歌苓说,他们这一代作家在青少年时代物质上瘦过,但每个人都有丰富的故事。 对文学来说,这些故事是永远不枯竭的主题素材库。 所以,即使离开家乡,她也有写不完的主题素材。 这些故事有来自她自己的,有来自父母亲戚的,也有来自战友同窗的。 时空的距离,她可以反过来远离记忆中的人和事看,将其过滤后提炼成小说的情节。

众所周知,严歌苓在成都军区文工团担任了8年芭蕾舞演员,参加了越南战争成为战地记者。 因为在战地医院看到了很多疾病和障碍,觉得光靠四肢舞蹈无法表达内心很多复杂的思想和感情。 另外,认识到自己在舞蹈方面的先天性不足,她决定坚决从事文学。

他出身于文学世家(父亲是作家萧马,祖父是《简爱》《德伯家苔丝》的第一代译者严恩春),从小就有很多阅读经验,她的手并不出众。 25岁时,严歌苓在3个月内完成了30万字的长篇小说处女作《绿血》。 评论家认为,“绿血”表现的才能已经不是“小荷现尖角”的水平,而是具有比较成熟、圆融的叙事结构的嵌套妙手,可以随意采用和转换“套”结构,严歌苓是“早生”的青年小说作家

《绿血》和接下来的《一个女兵的悄悄话》《雌性草坪》统称为《女兵三部曲》,都是严歌苓在文工团之间亲身经历和听到的故事,被称为初期版的《芳华》。 《雌性草原》是严歌苓本人最满意的作品,虚实相间的方法和现实主义的白描,讲述了20世纪60年代发生在中国西南部草原的“女子牧马班”的故事,书中大胆地描述了特殊年代女性的性压迫,她说:“在人的性爱和动物的性爱中

类似主题的素材也出现在后来的短篇小说《天浴》中,在川藏草原放牧的女学生文秀为了回到城市必须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有关系,但被翻译出来的是被玩弄的命运。 这部小说后来被严歌苓的亲友陈冲改编为同名电影,一举获得了1998年金马奖六项大奖和许多国际奖,严歌苓的名字也首次出现在欧美国际电影节上。

严歌苓自身生命经验的发掘不止于此,长篇小说《一位女性史诗》中相爱的男女主人公的原型是她的父母,但现实中她父母最后离婚再婚,小说中她给了他们圆满的结局。 被流放到《陆犯杨知识》青海省的充满尼龙的留美博士,人物原型其实是严歌苓的祖父,小说中的孙女被这位才华横溢的祖父所压倒,但无法理解历史的荒诞和诡辩。 在《无路可逃的咖啡馆》中,软弱的中国女留学生遇到了与美国海外外交官的恋爱,但招致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随意骚扰,这个故事基于她和美国丈夫的真实经验。

在这些关于自己经验的作品中,经常涉及政治运动,她在作品中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历史观。 她认为直接把见解告诉网友是高级的方法。 在早期的作品《天浴》中,她有着“诉说”的感情,但之后,她小时候意识到“无论多么辛苦都不是痛苦,都是父母”。 因此,在后来的《穗子故事》系列中,她嘻嘻地讲述了悲剧。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更好的境界。 严歌苓的作品大多以女性为主角,这些女性一般都是有广泛大爱的人,她们迟钝,可能肤浅,但都像大地母亲一样,包容着这个世界的肮脏和丑陋,她们的真与善反映了人类的故事很多和复杂

职业化作家的无限疆域

许多作家的写作不可避免地受到个人生活和感情经验的限制。 特别是在远离战争、饥饿、灾害的现代城市,人与人的交流越来越隔阂,个性化的故事逐渐成为潮流。 但是严歌苓显然对卖个人隐私的写法没有兴趣,她的很多小说取材于个人和身边的故事,但她没有把它放在更大的时代背景下。

严歌苓说:“我总是说的好故事不仅仅是现象,我希望所有的现象都能成为网民探寻其本质的窥视口。 所有人物的行为都只是了解这个人物的秘密之路,一条秘密之路都应该通向一个深邃的不可估量的人格秘密。 ”。 就像弗吉尼亚·伍尔夫说的,“通向人心的路总是比通向外部世界的路长得多”。

她在哥伦比亚艺术学院接受的职业写作训练中,她永远没有好奇心,以免担心主题素材枯竭。 有的故事来自信息,书,有的故事可能来自朋友偶然的故事。 如果她明确故事有文学价值,她希望为它付出高昂的时间和金钱。

比如《第九寡妇》《小姨多鹤》《母阁是座城》《陆犯杨知识》《金陵十三钗》等作品,经过多次实地调查,体验生活,采访相关人物,阅读浩瀚的资料,这些前期准备所需的时间有时比文章本身长。

《第九个寡妇》是土改时期发生在河南省农村的故事,一个地主打算被枪毙,媳妇把他藏在红薯窖里,一窖20多年,地主也得到了自由,才能恢复天日。 故事惊人美丽,朴素动人,小说是根据真相改编的。 严歌苓从内参那里读这个奇怪的故事时,发现很快就能创作出好的小说,为了收集素材去河南孟津,找到了当时的地主儿子,和农民一起生活,学会了在地里摘棉花,摘红薯。

《阿姨多鹤》是日本开拓团在东北的后裔的故事,二战结束后,开拓团的成员逃走回国或自杀,一名叫竹内多鹤的女性错误地收容在一所房子里养育孩子,之后继续进行政治运动,这个 严歌苓为了了解日本人的性格和处理事情的方法,住在日本长野的村子里。 看日本老人怎么跪下来带茶和食品,又怎么退出去,这样,很多鹤的顽固和温柔就上眉了。

为了写“母阁是城堡”,写了澳门积码仔和赌徒的故事,她又成了赌徒,去了好几次澳门。 为了体验赌徒的心理,学习赌博的妙招,她坐在赌桌上,一连输了四万元。 严歌苓开玩笑说:“如果书卖不出去,价格可能就不会上涨。”

写作是一条身体之路,作家背对世界,漫不经心地对着稿纸和键盘,他的旅程已经展开。 有时这条路很痛苦,写坏脾气和食欲,破坏和家人的关系。 严歌苓对此深有感触,她说:“写作已经成了我的生理诉求,总有一天什么神也不来,我就睡不好觉。 写作给我快感,给我新生。 有时,我觉得我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

年初迎来60岁生日的严歌苓,通过传播电影和书《母阁是座城》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保持着往常一样精致的化妆和丰满的状态,受到了提问和围观。 但是一回到柏林家,她就过着有规律的创作生活。 这是职业化严歌苓保持高产的秘诀。 她享受着这样的生活。 (徐学勤)

标题:“严歌苓:高度自律的职业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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