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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至26日,纪录片《文学之乡》在央视记录频道播出。 这部作品讲述了现代作家如何把自己的家乡变成文学的故乡,创造了独特的文学风景:如莫言的高密度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乡村、阿来的嘉绒藏区、迟子建的冰雪北国、刘震云的延津世界、毕飞宇的苏北水乡。 这些有名的文学风景和作家的家乡有什么关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文学之乡”也许可以说是精神探险。

每个作家都背负着自己大地的河山、草木四季,家乡是作家出发的原点

迟子建说:“我写的人物登场时,他的背后好像堆满了山。” 她的家乡站在冰雪北国、雪野、白桦林、冰封的黑龙江和松花江,“我的文学根是冰雪的根芽”。

阿来的家乡在山原盛开,从草地、森林、灌木到草地,大地阶梯逐渐上升,每升上演不同的地理形态、植物花卉,“如果不能说整个川北高原——西藏区,我就把它视为我的家乡”。

贾平凹的商州躲在山势绵延的秦岭里,“龙脉,躺在那里,带着长江黄河,指挥着北方的南方”。

刘震云的故事停泊在马平川的黄河畔,河南新乡延津西老庄,普通的平原村庄,“家乡我脑海中的整体印象是,黑山压力的重量和杂乱”。

毕宇的故乡是苏北水盈的河网,黄灿灿的油菜花,主张没有故乡,但“只要我在那片大地上写书,我就有理由把它称为我的故乡”。

莫言的高密度东北乡是胶河岸的低洼土地,夏天是青纱帐,秋天是高粱地,那是地球上“最超脱最世俗”“最能喝酒”的地方。

每一位作家都背负着自己大地的河山、草木四季。 家乡是作家出发的原点。

在《文学之乡》中,我反复希望每一个作家回到家乡。 作家回到现场,回到真相空之间,心情激动,能感受到内心,想引起自然内在的反应。

纪录片的现场是神圣的。 关于作家回到家乡是《文学之乡》中最珍贵的影像。

莫言:把高密度东北乡写成中国

“作家的故乡不仅仅是父母的国家,也是作家在那里度过童年、甚至青年期的地方。 这里有母亲生你时流的血。 这个地方埋葬着你的祖先。 这个地方是你的血地。 ”。 故乡这一“血之地”是文学发生的现场。

莫言说他回到山东高密度平安村出生的小医院,从窗户流去能看到洪水野马。 回到滞洪门看野草疯狂的桥洞。 那是小说《透明萝卜》诞生的地方。 回到胶河小石桥,那是小说《红高粱》的故事发生地,也是电影《红高粱》的取景地。 当时写高密度的某个地方,他骑自行车去看,回去直接写小说。

高密度的东北乡不是自然风景,而是文学风景。 莫言说:“我这个高密度东北乡,最初写的都是真实的,是真河真桥,之后有想象和虚构,森林、丘陵、沙漠、大河、山脉,什么都有。 高密度的东北乡,我把它写成了中国,精神之乡,文学之乡。 ”。

我们听从莫言来到长岛,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自愿为当地的朋友干杯。 ”(这次长岛之行圆了我40年前的梦想,来表达我对长岛的感谢。 因为没有对长岛先生的想象,我的处女作是不可能的。 ”在这里,他意外地遇见了朋友的弟弟,知道了多年失踪的朋友的下落。 这次会面为小说《等待摩西》提供了美好的结局。 几乎是纪录片。 我目击了小说发生的现场。

贾平凹:根扎在商洛那里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升,秦岭不是陡峭的山,是连绵的群山,山谷里躺着村庄。 车到了开阔的山谷,一缕炊烟从屋顶升起,贾平凹下去了。 一个农家媳妇来接我,贾平凹三句和媳妇做日常茶饭,帮忙炒菜,还和邻居盲人老人说了一会儿话,像邻居一样了。

贾平凹不拍照,不做笔记,随便说话就有很大收获。 意识到创作需要根据地后,贾平凹去了一次商洛,这就是《商州初录》的由来。

陕西棣花镇已经是旅游之镇,贾平凹是旅游的核心资源。 棣花町最热闹的清风街本来就是棣花老街,按照小说《秦腔》的描写创建了景点。 贾平凹刚到清风街,一个摊主握着他的手,去家里喝茶。 这个摊主叫李百善,正是《秦腔》会计上的善原型。 他拿出《秦腔》,翻到第279页说:“老贾在小说里说我是清风街的人精,这是真实的。” 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注释。 我们还见到了小说《高兴》的原型刘书征,他现在宁可刘高兴。

贾平凹的长篇小说《山本》从商洛转移到秦岭,“根据要刺穿商洛的地方,扩大到整个陕西,扩大到河南、湖北、山西、甘肃、周围这一周。 又带来了这些资料,就像我开车把前线的行李搬到我老家一样。 之后逐渐扩展到秦岭地区整体”。

迟子建:世界是一个小北极村

到了晚子建的故乡漠河北极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极寒。 她完全忘记了零下42度的寒冷,不由得躺在雪地上,孩子们看着“啊,这一天空,看着我们兴安岭的天空空,这么蓝,这么透明。 白桦树,树冠在山顶。 这是雪浴,感觉真凉快。 ”。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北极村童话》中的少女。

迟子建小说中出现的马登犁,原来是林区的主要交通工具,现在已成为民俗表演项目。 我想借马爬犁的形象,建个落后的孩子放回小时候,进入文学。 拍摄当天早上,羽绒服就像单衣,拍摄组每人都准备了专业的防寒服,照相机上也贴了开罗。 迟子建来了,把舷梯的被子换成野草,车夫的鞭子一甩,就发出“驾”的声音,白马奔跑,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迟子建成了雪原上的风景。 摄影师骑着另一匹马爬犁,抓住了跑着的落后子建。 速度是温度,像针一样的风猛烈地刺入脸颊。 两个小时过去了,晚建的脸已经荒废了。 我宣布马爬犁到目前为止拍的,迟子建看着还没有大展宏图,毅然决定了另一件事。 北极村的3小时高寒摄影最终在纪录片中浓缩到48秒。

迟子建说:“小时候在家乡北极村生活的时候,我以为世界像北极村那么大。 长大后,去了很多地方,和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更美丽的风景后,我回头看,世界其实还那么大,那只是一个小北极村。 ”。

阿来:阅览马尔康大地的所有河流

告别不建儿子,我们直达成都,跟随阿坝嘉绒藏区的老家。 当时春节快到了,山川萧瑟。 汶川,过北川,从山路绕过钢丝浮桥,对面有马塘村的阿来老家。 藏式的小楼矗立在山脚下,梭梭河的丝带缠绕在门前的田地里。 阿来上了小楼,给父母送礼物,久违地见到了妈妈很高兴地哭了,把头靠在儿子的肩膀上。

阿来长期走在马可的大地上,阅览过所有的河流,所有的山谷,访问过18个土司的故事,见过土司的子孙。 但是他从没想过写小说。 《尘埃落定》是一部无意中飘来的小说。 写完小说,阿来离开家乡,去成都谋生。

在拍摄中,我惊讶于阿来丰富的植物知识,他能很容易地识别出中途随机遇到的植物,证明什么科是什么特征。 这只是“非功利的兴趣”,但他对生活的好奇心是巨大的生命能量。 我们登上海拔4400米的山顶,眺望着四个姑娘山上的女峰。 阿来当时正在准备制作小说《植物猎人》,这次是沉浸的过程。 事实上,他扮演着植物猎人的角色。 后来,他先写了《云中之记》。

阿来本色是诗人。 如何在草原上捕捉诗的意境? 我问了很多,听说在草地湿地,早上可能会有白雾。 那天,我们上午4点出发,赶到草地,朦胧的夜色中透出一线光明。 机器定位好了,遥控飞机准备好了,红霞已经透了。 阿来走进草丛,仿佛藏在雾中,是朦胧的诗歌境界。

刘震云:塔敷河边的一幕很重要

延津拍摄刘震云是在秋天,塔敷中学的校园被落叶复盖,刮了凉风。 在当时的教室里,刘震云谈到了在塔屋的生活: 1978年,他从部队复员,来到塔屋中学当临时教师,准备高考。 在玉米地里看书的时候,他发现一个农村姑娘在河里化妆,晚霞照亮河水,女儿的脸也照亮,“河边这个场景对我写《塔屋》很重要”。 塔敷是他人生的拐点,也是文学的起点。

老庄是黄河畔的一个普通村庄。 走在老庄街上,刘震云不停地向同乡人打招呼。 我从这些脸上认出了六个手指,盲人,不争气的叔叔,猪蛋,白石,杨百顺的脸,他们从《传到家乡》、《家乡天下黄花》、《一万文之顶》等小说中出来,可能还在这片土地上徘徊。 走出村子,看到了养鸡场。 养鸡人姓步,不是老庄的本地人,他很快就表彰了从微信上读的刘震云在北京大学的演讲。 “打得很好,一开始就说吃,最后又说吃。 刘震云也有点意外,急于称赞老步有文化。

老庄是刘震云文学的故乡。 “从老庄的角度来看,从这个世界来看,老庄很不一样。 老庄出来的作者,在他要去的地方很多时候,他深刻认识到,老庄是整个世界,它为世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 因为他们的感情和全世界人的感情一样。 ”。

毕宇:水在水乡人的身体里

最戏剧性的是毕飞宇。 他不想回到原来出生的村庄,但没办法只好找个比较古朴的村庄拍摄。 但毕飞宇绕村一圈,沉默着,如果在想什么。 突然,他转过身来说:“去杨家庄吧。” 江苏杨家庄是他出生的地方。 在模拟空期间,他找不到自己的童年。

离开30年不要模糊记忆,毕飞宇打捞的碎片努力不要联系在一起。 左右一问,在河湾前,他好像找到了记忆的布局,但无法证明。 他困惑地环顾四周,突然拍拍额头,“啊”地转过头来。 在照相机的景框中,毕飞宇从特写到中景,男人慷慨的背有点发抖。 摄影师飞得很大,目不转睛地看着背,只有鸟自由自在地叫着。 在1分40秒的长时间沉默后,毕飞宇转过头,在红眼睛周围搓着说“在这里”,离开了画面。 沿着他去的方向,我看到了四个生锈的铁字:杨家小学。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毕飞宇小说的多个故事发生在王家庄。 王家庄是虚构的,不是江苏兴化地图上的真正地名。 但是,在以王家庄为舞台的小说中,出现了“地球上的王家庄”的男孩横穿大纵湖,“玉米”的主人公玉米、“平原”的主人公端部住在中堡的真实地方。 在大纵湖,毕飞宇讲述了捕虾的日子。 “我们这一代所谓的水乡人,水不仅在湖里,水也在我们体内”。

如果离开自己的土地,无视生命体验,作家只会写工匠

《文学之乡》拍摄了六位作家,根据工业化制作模式,至少三位监督小组应该分头进行。 但是最终,我选择了最原始的手工业者的方法,导演,照片从头到尾都拍了下来。 六个作家,六个高山,我一个一个爬,调味,思考,留下足够的耐心,韧性和节奏。 这不是我纪录片生涯中制作周期最长的作品,但是是我个人投资最多、时间最长的审美之旅。 这种紧张、焦躁、兴奋、疲劳交织的纯粹时间,在生命中沉淀为深深的伤痕。

我们的摄影组是“美学收获队”,收获零下42度的北极村、海拔4400米的巴隆山、油菜花盛开的苏北水乡、高粱红透的高密度东北乡、秦岭深处、黄河岸边、收获现场、收获季节、美学。

所有作家都是被选为命运的人,相信是土地的代言人。 与其说作家选择了土地,不如说土地选择了作家——高密度东北乡选择了莫言。 秦岭商州选择贾平凹,嘉绒藏区选择阿来,延津选择刘震云,冰雪北国选择迟子建,苏北水乡选择毕飞宇。 法国理论家塔娜认为种族、环境、时代是决策艺术迅速发展的三个要素,环境不仅包括人文因素,也包括自然地理。 每一片土地都是独特的自然地理和文化土层,为作家提供了独特的文学空之间和形象象征,创造了世界文学版图中的独特风景。 莫言提取胶河、石桥、高粱、胡萝卜等自然地理要素,发掘茂腔、泥塑、灰年画、民间故事、齐文化鬼传说(如《聊斋志异》)等民间文化,以自己的生命体验融合世界文学经验和艺术想象,如高密度东北乡 这些人物大多有原型,有些人甚至保存了像《红高粱》中王文义这样的原型的名字。 在高密度下,我们聚集在老工厂里看着一群痴情歌唱茂腔的老人,老说书人依然装扮乡村之夜,灰年画,泥娃娃艺人还继承着老技术,我们感受到高密度文化土层的深度,理解莫言文学浓厚的传奇色彩 于是,我邀请了乡下的老艺人,将莫言的油烟诗改编成山东快书、西河大鼓和茂腔,在红高粱石桥、玉米田、平安村头等实景演出,为莫言纪录片装饰艺术花边。

同样,贾平凹小说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山上,商洛文化孕育了夏仁四兄弟、狗尿苔、烟峰、灰灰、黑氏这样的人物,秦腔、社火、剪纸、民谣、民间风俗和灵异故事扎根于秦岭山系和秦楚文化土层。 阿来小说有嘉绒藏区的青稞、草场、雪山和土司传说,刘震云小说有中原大地的麦田、苦难、幽默和历史故事,迟子建小说有北国的冰雪、蘑菇、林海和秧歌,毕飞宇小说有苏北水乡的河、水田和土层,各文

家乡总是和小时候联系在一起,但小时候堆积了作家最先感受世界的精神范式。 不幸的是,被选中的人注定要经历越来越多的痛苦。 不仅在生活中,在文学中也体验。 小学五年级辍学,放羊放牛,从小体验饥饿和孤独,看到了人性的基础。 贾平凹最初的记忆也是饥饿和屈辱,父亲的遭遇使他深刻体验了世态。 阿来从小上山放牧,捡柴火,中学毕业拉石头,修理水电站。 刘震云跟着姥女儿在农家小院里感到饥饿和歉收,在追赶车的叔叔的指导下,离开家乡---离开家乡是哲学。 莫言,贾平凹,阿来努力离开家乡。 “那时想象的不是家乡好,你能想象世界上有比这个地方更坏的地方吗? ”。 阿来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心情是这样描述的。 不能说走得越远越好,但军营离家太远太遗憾了。 那时,家乡是苦难、屈辱、孤独的地方,作家们完全不理解家乡的痛苦、童年的孤独在文学中积蓄着精神能量。 幸福千篇一律,痛苦的姿势万千。 痛苦温暖、思考和升华文学。 文学是从大地长大的植物,具有土气、无力、爱和心跳。

但是,迟子建和毕飞宇两个60后作家的童年完全不同,两个教师的孩子们没有经历过饥饿,但和童年一样在乡下度过,在自然中成长。 迟子建在森林里采蘑菇,骑马过雪原,看天空空云卷云舒。 毕飞宇在大纵湖捕鱼接触虾,在村子里向东游向西摇晃,足够的野性少年。 之后,《北极村童话》和《玉米》讲述了作家童年视野的故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家可能是小时候养大的。 毕飞宇小时候相信应该和自然在一起。 “艺术家从器官开始。 上帝必须先选择他,给他不同的器官。 这个器官是新闻的捕获器,大量的素材储存在那里”。 评论家李敬泽至今还记得阅览《红高粱》的心情。 “我们当时的那种冲击,甚至头晕目眩,打破头显示了这种感觉的力量。 ”。 辍学,被迫放牛放羊时,他只能和牛、羊、鸟和草木说话,孤独和恐惧使感觉特别细腻。 感觉力是生命体验,是莫言小说的突出特征,是阅览中得不到的能力。 不要说“每篇作家的文章都要写从小特别是小时候的记忆”。 “透明萝卜”中黑色孩子的身体有自己的影子。

拍摄《文学之乡》后,作家再次想起了如何提炼出来的旧话题。 这六位作家中,莫言小学辍学,阿来、迟子建读了中等专科学校,贾平凹、刘震云、毕飞宇读了大学。 大学能培养作家吗? 阿来说:“我没有受过特别体面的教育。 我一生的教育其实是我自己的教育”。 莫言,贾平凹也是通过阅览自我教育第一。 当然,刘震云、苏童、格非、叶兆言、毕飞宇等为大学华语系提供了骄傲的资本,莫言、阿来、余华、铁凝、王安忆、陈忠实等也表明大学以外的作家自然成长。 大学教育的第一功能是价值观和知识体系,作家的生成是生命体验和审美自觉的历史,命运常常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这显然不是模式化的教育。

文学创作伴随着许多杂乱的心理活动和细致的审美意识。 天赋是生命的基因,生活是命运的安排,性格是心灵的驱动,土地是文学的舞台。 每个作家都必须找到自己面对世界的方法,表现出独特的生命体验。 正如著名学者冯至在谈到奥地利诗人里克时所说的那样,“他赤裸裸地脱掉文化衣服,用原始的眼睛看”。 脱文化衣服是抛弃前人的势利用自己的眼睛发现。 文学创作要求独立的生命体验、独特的形象符号和独特的艺术表现的完美结合。 阿来说:“文学的深度是体验的深度。” 生命体验是作家生命与自然、社会的交汇,是人生与命运的斗争,土地为文学提供了最坚定的支持。 贾平凹说:“我的创作需要根据地。” 迟子建说:“有一支不起眼的笔,里面装满了墨水。 那是我成长的这片土地,这些河流是注入我的,植物和树木的香味,香味,聚集的隐形墨水,等着我写”。 离开自己的土地,无视生命体验,作家就会陷入反复模式化的道路,成为创作匠。

拍摄开始时,我拿着小说找了复印件后面的土地。 拍摄结束时,我带土做了小说后面的意见书。

“文学之乡”是作家之乡,他们把生活之乡变成了文学之乡。

《文学之乡》也是我的故乡,划着记录的船回到了我的文学之乡。

每个人都期待在纪录片中找到自己的文学故乡。 文学之乡,其实是精神之乡,美学之乡。 (作者:张同道,系《文学之乡》导演,北京师范大学纪录片研究中心主任,艺术与媒体学院教授)

标题:“回到作家的故乡,看文学怎么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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